在这里,我脑子里整天都在思考该如何逃跑,但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稍微有点希望的办法。从当时的实际状况来看,我根本没有出逃的条件。因为我的身边根本没有一个可以和我商量这件事的人,没有一个与我同样有出逃想法的伙伴,不管是在船上,还是在船长家,我的周围没有别人,没有别的奴隶,没有英国人,也没有爱尔兰人或者是苏格兰人。所以,整整两年的时间,我虽然经常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象逃跑成功后的自己来自我安慰,却完全没有做出一点点令人鼓舞的举动,让我把自己的空想付诸于实际。
过了大概两年的时间,意想不到的情况居然出现了,这让我重生旧念,又开始为自己的自由想尽办法。我的主人留在家里的时间愈来愈长,他已经不大做海上的买卖了,据说是由于缺钱的缘故。天气晴朗的话,他在一个星期里会有一两次,甚至更多次驾着舢板出去钓鱼,他喜欢带上我和年幼的朱利,让我们替他摇船。我们很能讨他的欢心,特别是我,在钓鱼方面很有天赋,所以他经常派我和他的一个摩尔亲戚,当然也有朱利替他捕鱼,好用来当下酒菜。
一天早晨,微风轻拂,波浪平静,我们出去打鱼。突然间,海上起了大雾,尽管离海岸还不到一海里,却无法看到海岸。我们无法辨清方向和路途,划了整整一天一夜,直到第二天早晨,才发现我们不但没有靠近海岸,反而划到深海里了,我们远离岸边至少有两海里。最后,我们费了些劲儿,冒了很大的风险,才划到岸边。那是由于那天早晨的风很硬,我们又饿得要命。
这次灾难让我们的主人受惊不轻,他觉得他自己以后也应当小心些。正好他那里有一只从我们英国大船上夺来的小长船,他计划以后出去打鱼一定要带上罗盘和粮食。于是,他便吩咐他大船上的木工(也是一个英籍奴隶),在小长船的中部造一个船舱或卧舱(像驳船上的那样),人可以站在船后操纵船舵,调拉帆缆;舱前面要有供一两个人站的地方,以便操纵船帆。这只舢板所用的帆即我们所说的三角帆。舱顶上用桁条搭着。船舱虽小但特别舒服,除了供他一个人睡觉之外,还能睡进一两个奴隶;里面可以放张桌子吃饭,上面有一些小抽屉,可以放几瓶他所喜欢的酒,特别是可以贮存他的面包、米与咖啡。
我们乘坐这只舢板钓鱼,主人因为我擅长垂钓,每次都带我同去。有一次,他邀请了两三个当地知名的摩尔人,打算乘这只舢板去钓鱼游乐,他为他们准备了大量供吃喝的东西,前夜提前先送到船上去;还让我把船上的三支短枪和火药、子弹准备好,打算另外射射鸟。
我按照吩咐,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。第二天早晨,船也洗干净了,船旗也挂上了,我就在船上等候客人的到来。可是过了一会儿,却见主人独自一人上船来。告诉我他的客人临时有事不能出海了,推迟到以后再去。但他们仍要来家里吃晚饭,他要我照旧同那个摩尔人和小孩一起去钓点鱼,用来款待客人。他还特地吩咐,钓到鱼后立刻送回家,我一一点头应允。
这时候,我那争取自由的老念头,突然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,因为我觉得现在已经有一只舢板可以由我任意支配了。于是,等我的主人离开之后,我就开始筹备起来,但是这番筹备并不是为了打鱼,而是为将要到来的远航作准备。虽然我完全不清楚,也没有想过要把船开到哪里去,但是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,也无所谓去哪里了。
我的第一步就是要找一个借口,让那摩尔人弄些吃的到船上来;我对他说,主人的面包不是我们吃得起的。他认为我说的对,于是搬来了一大筐当地产的甜饼干,顺便又弄来三罐淡水,然后我和他一起将这些东西搬到舢板上。我知道主人装酒的箱子放在哪里;看那箱子的外观,显然是做海盗时从英国人手里抢来的战利品。我趁那个摩尔人上岸去搬东西的时候,就把那箱英国酒搬到了船上,放到一个适合的地方,看上去就好像是主人放在那里的。与此同时我又搬了五十多磅的蜜蜡到船上来,还顺便拿了一小包粗线、一把斧头、一把锯子,以及一只锤子。这些东西后来对我的帮助很大,特别是其中的蜜蜡,是用来做蜡烛的好东西。接着我又想出了一个新的借口,那个摩尔人又一次天真地进了我的圈套。他的名字叫伊斯梅尔,当地的人都管他叫缪里或者是牟里,所以我也跟着这么叫他了,“牟里,”我对他说,“主人的枪已经在船上了,你能不能从大船上拿些弹药过来?也许我们可以用它们来为自己打点鸟。我知道,主人的各种枪支弹药应该是放在大船上。”他说:“好的,我去拿些过来。”果然,没过多久,他就拿来了两个大皮袋,一个里面装着弹药以及一磅半以上的火药,另一个里面则是重达五六磅的铅砂弹,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弹丸。他把这些东西都放上了舢板,而在他去取弹药的时候,我已经在船舱中找到了一些主人以前留下来的火药;同时,我从主人酒柜里的那些大瓶的酒中挑出了一瓶,将里面的一点点剩酒倒进了另一个只剩半瓶酒的瓶中,然后把找到的那些火药倒进了这个空瓶里。等一切所需的都准备好后,我们驶出港口去捕鱼。港口要塞的把守人认识我们,毫不理会。划到距离港口有一英里的地方,我们将帆放了下来,开始钓鱼。很不凑巧的是,那天的风向是东北偏北,跟我的心里所希望的风向恰好相反,如果刮的是南风,我应该能到达西班牙海岸,至少也能到大加第斯海湾,但是情况紧迫,我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,只要能离开这个犹如恶梦般可怕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,其余的也只能靠命运的安排了。
我们钓了会儿鱼,并无所获,因为每当发现鱼上钩时,我总是不把它们钓起,那摩尔人也没有看到。于是我便对摩尔人说:“这样做不行,我们不能这样为主人服务,我们还得往远处走。”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妥,便同意了。因为他在船头,便由他扯了帆,我则掌舵,把船一下开到三英里以外,方才停下来,装作捕鱼。我把舵交给了那个小孩后,走到摩尔人身旁,装作要在他身后找什么东西,冷不丁把他拦腰抱起,迅速把他扔进了大海。但是,他水性特好,很快便像个鱼浮子似的冒出水面,游了起来,并且对我大叫,求我把他拉上船,说他同意跟我走遍天下。他跟在船后面游得很快,马上就要追上了,因为当时风很小。我跑进船舱,取来一杆鸟枪,对准他说,我并没有伤着他,假如他肯规规矩矩的,我就不会伤害他。我又说:“你的水性不错,海上又没有风浪,你可以游到岸边;但如果你靠近船,我就射穿你的脑袋,我已下定决心要获得自由。”因此,他只好转过身,朝岸边游去,我相信,他可以毫不费劲就游到岸边,因为他确实很擅长游泳。
我本来是想留着那个摩尔人,然后把那个小孩淹死的,可是我怕他对我不忠诚。他走后,我就对那个名叫朱利的小孩说:“朱利,要是你对我忠心耿耿,我帮你日后成名;要是你不打你的脸发誓对我忠诚(回教人的发誓法),要是你不凭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效忠于我,那你今天也活不成。”那孩子对我微微一笑,发誓说他会和我一起同生共死,共闯江湖。他天真的发誓使我无法去怀疑他。
当我们的船还在那个游着水的摩尔人的视线之内时,我故意让船逆风朝北开。这样他们会认为我是朝直布罗陀海峡行驶,事实上,任何有头脑的人都会这么做。但谁也不会想到,我们过一会儿就会顺风向南驶向野人出没的海岸,因为谁都知道,在那种地方,可能不等我们靠上岸,就会被各种黑人部落的独木舟包围而惨遭他们杀害。即使我们能上岸,其结果也不外乎被野兽吃掉,或是被更残忍的野人吃掉。
但是,接近黄昏的时候,我改变了航向,一直往南稍微偏东的方向驶去,最后差不多是向正东航行,这样做的目的是方便沿着海岸走。这时的风势正合我意,海面上也比较平静,照这种状况走下去,我相信到了明天下午的三点钟再次看到陆地的时候,我们已经处于萨利往南一百五十英里之外了,那个时候已经远离了摩洛哥的皇帝或者是其他任何国王的领土了。
可是,我已经被摩尔人吓的不行了,生怕再一次落到他们手里,加之风势又顺,于是也不靠岸,也不下锚,一口气竟走了五天。这时风势开始转为南风,我估计就算那些摩尔人派船来追我这时也该放弃了。于是我就放心大胆地驶向海岸,找到一条小河的河口,在那里下了锚。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,处于什么纬度,在哪个国家,附近有什么民族和河流。周围看不到任何人,我也不愿意看到什么人。我们现在只想补充一下淡水。傍晚的时候,我们驶进了小河口,决定一等天黑就游到岸上去,侦查一下岸上的情况。但等到了天黑,我们就听到附近有各种野兽在咆哮狂吠、呼啸怒吼,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野兽,真是恐怖极了!这些叫声差点把那可怜的孩子吓得魂飞天外,他哀求我等天亮之后再上岸。我说:“好吧,朱利,我不去就是了。不过,说不定白天会碰见其他人。对我们来说,就和遇上狮子一样糟糕。”朱利笑了笑,用我们还做奴隶时常用的那种英语对我说:“那我们就向他们射枪,打得他们抱头鼠窜。”朱利是如此讨人喜欢,看见他这样我也很高兴,于是从主人的酒柜中拿出一瓶酒来,倒了一点给他喝,让他压压惊、提提神。其实,朱利的这个建议很不错,所以我也听从了他的意见。我们将船上那只小小的锚抛进了河里,安安静静地在船舱中躺了一夜。之所以用安安静静来形容,是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敢睡着!原因很简单,在我们躺下两三个小时之后,我们就看到各种各样的不知名的巨大野兽来到了海边,它们冲进海水中或是翻滚,或是浸泡,因为这凉凉的水让它们很是享受;而它们发出的吼叫声也极其凄厉,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。
朱利吓得瑟瑟发抖,我也好不到哪儿去。更叫我们心惊肉跳的是听到一只猛兽向我们船边游过来的声音,我们看不见它,但凭它的喘气声能判断出是一头恐怖狰狞、非常凶猛的野兽。朱利说应该是一只狮子,或者真的是一只狮子也不好说。可怜的朱利哀求我起锚开溜。“不,”我说,“朱利,我们可以在锚链上拴上浮筒,把链子放长,将船再往海里挪一挪,它们跟不了那么远。”我的话音刚落,那只野兽离船已不到两桨远了,这着实吓了我一跳。我立刻返回舱里取出一支枪,朝它开了一枪,它立即转身向岸边游去。
顿时,那些山里或者是海边野兽的狂呼怒吼声更是惊天动地,我猜想可能是由于我枪声的缘故,这些野兽以前也许从未听到过枪声,所以现在才会如此惊恐不安,那时的情形现在想起来也令人毛骨悚然,实在无法形容。眼前的事实让我只得相信,晚上的确不能登岸,而白天要怎样上岸还是个问题呢,因为如果我们被野人抓住,那和落入狮子、老虎这类猛兽口中是没有区别的,目前我们所担心的就是这两种危险。
但现在我们面临的现实是,我们必须要上岸去找水,即使不从这里上岸,那也要从别处走,因为船上的淡水已经所剩无几了。关键问题是,什么时候上岸,从哪儿上岸去弄。朱利说,假使我肯让他带一只罐子上岸找水,只要岸上有水,他就会给我搞来。我问他,为什么肯定要由他去,为什么不由我去,而让他待在船上呢?那孩子回答得很感人,使我后来一直很爱他。他说:“假使野人来了,他们可以把我吃掉,你可以逃走呀。”我说:“听着,朱利,我们俩都去。如果野人来了,就把他们打死,这样,我们俩他们一个也吃不到。”我给朱利吃了一块面包,喝了一杯我前面说过从主人的酒瓶里倒出来的酒,然后把船向岸上拉近一点,涉水上岸,仅仅带了取水的两个水罐子。
我不敢离船太远,担心从河上会漂下野人的独木舟。朱利看见一英里外有处地势低的地方,就向那边走去。没过多久,我忽然看见他向我飞奔过来。我以为他受到了野人或动物的攻击,急忙奔上去营救。可走近才发现他肩上背了一样东西,像野兔,但有着不同的毛色和长长的腿,是他猎到的美味。想到这动物的肉一定鲜美可口,真让我喜出望外。同时,朱利还给我带来了更令人高兴的事,他说他已找到了淡水,而且没见到有什么野人。
我们后来才发现,根本无须费劲去找水,等潮水退去的时候沿着那条小河稍稍往上游走一点,就可以取到淡水了,因为海潮并没有进入小河多远。我们把所有的罐子都装满了淡水,把兔子肉烧熟饱餐了一顿,然后准备上船。在那一带,我们一直没有看到人的踪迹。
我在过去的航行中曾到过这附近的海岸,所以很清楚加纳利群岛以及佛特角群岛离这里都不太远。但是现在手头上既没有仪器可以供我测量出我们现在是在什么纬度,同时我又不知道或是记得这些群岛到底是在什么纬度,当然也不清楚要去什么地方找它们,或是要在什么时候离开海岸是向它们驶去的好时机。要不然的话,我一定能很轻易地找到这些海岛。我现在只有一个希望,那就是继续沿着海岸航行,只要遇到有英国人做生意的地方,以及一些来往的商船,我们就有可能被他们救起来,并把我们带离这里。
据我估计,我们现在正处于摩洛哥王国和黑人部落居住地区之间;这里只有野兽出没,看不到人烟。黑人因为惧怕摩尔人的骚扰而放弃了该地区举家迁向南方;摩尔人则因为这里是蛮荒之地,不愿意在此居住;另外,这里野兽出没,是狮子、猛虎、豹子以及其他野兽栖息的地方。所以,不管是摩尔人还是黑人,他们都选择放弃这块地方。不过,有时摩尔人也会来这里打猎。只不过每次来这里的时候,人数至少都有两三千,就好像一支军队。我们沿着海岸走了大概一百英里,白天只见到处一片荒芜,杳无人迹;晚上也只听得到野兽此起彼伏的咆哮声。
白天的时候,有那么一两回我觉得自己看见了曾经见过的特内里费峰,因为在加纳利群岛那边,只有特内里费山有这样的高峰。我顿时有了一股勇气,想把自己的小船驶向那个地方。但很遗憾的是我们遇到了逆风,而且对于我这艘小船来说,当时的海浪也太大了,所以我尝试了两次,都无法让船过去,我只得按照原计划,继续沿着海岸航行。
我们离开汲取淡水的地方后,有好几次都不得不上岸寻找能够饮用的淡水。特别是在一个清晨,我们在一小块高地旁下了锚。这个时候开始涨潮了,我们就躺在船上静静地等待着潮水将船推到岸边。朱利的眼睛比我尖,他轻声告诉我,我们最好离岸远一些。“因为,”他说,“看,小山包那儿躺着一个可怕的怪物,正睡大觉呢。”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看见了一个怪物。原来在岸边,有一只巨大的狮子,正躺在一片山影下。“朱利,”我说,“上岸去把它打死。”朱利一副害怕的样子,说:“让我去打它?它会一口把我吞掉的。”他强调了“会一口被吃掉”。于是,我不再说什么,只是叫他别动。我拿出那支最大口径的枪,装了大量火药,还装了两颗大子弹,放在一边;然后又给第二支枪上了两颗子弹,又在第三支枪里装了五颗小子弹。我拿起了那支大枪,尽量瞄到最准的程度。这一枪本来可以击穿它的脑袋的,可是,这时它正好把它的前腿举在它的头上,结果子弹只击中了它的膝盖附近,打断了它的腿骨。它立即咆哮起来,可是,发现自己的一条腿已被打断,又倒了下来,然后又用三条腿站起,发出凄厉的嗥叫,那可怕的声音我以前从未听到过。没有击中它的脑袋,我真有点惊慌,不过我又马上拿起了第二杆枪。尽管它开始挣扎着逃跑,我又放了一枪,这回击穿了它的脑袋。我们欣喜地看到,它倒了下去,已经叫不出来了,只是躺在那里垂死挣扎。朱利也鼓足了勇气,坚决要我让他上岸去试一试,我说:“好,去吧。”于是他就跳进水里,拿着枪游水上岸到狮子跟前,枪口对准它的耳朵,结束了它的性命。
尽管这件事很有趣,可无法吃这个怪东西。为一个无用的东西耗了三份火药和子弹,我有点后悔。可是朱利想弄点肉下来,于是他走上船来要拿一把斧子。我说:“朱利,你准备干什么?”他说:“我要砍下它的头来。”可是头砍不下来,朱利只好砍下一只十分肥大的脚带回来。
我想狮子皮可能对我们会有些用处,就决定设法把狮子皮给剥下来。于是,我和朱利当即一块儿动手干了起来。朱利干起这个活儿来可比我强多了,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下手。我们两个人整整忙活了一天,终于剥下了一整张狮子皮。把它放在船舱顶上摊平晾晒,两天后皮就晒干了。以后我们一直用它做睡觉的垫被。
自从这次停船以后,我们连续向南面走了十多天,因为我们的粮食日渐减少,所以吃的时候非常节省;除了迫不得已要取淡水之外,我们一向很少靠岸。我的计划就是要开到非洲海岸附近的冈比亚河或者是赛纳加尔河,也就是说,我想到佛特角一带,希望可以在那里很幸运地遇到欧洲的商船。如果实在遇不到的话,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好了,就只有去寻找那些群岛,或者是死在这些黑人的国家了。我知道只要是前往几内亚、巴西或者是东印度群岛去的所有欧洲商船,都要从这个海角或是这些群岛旁边经过。总而言之,我把自己的整个命运都压在了这个唯一的机会上,要是没办法碰到其他船只,我们就只有等死了。
下定决心之后,我们又向前航行了十天左右,终于可以看到一些有人烟的地方了。这样的地方有两三个,当我们的船经过那里时,可以看到当地的人站在岸上望着我们;同时也可以看到,他们全都一丝不挂,浑身皮肤墨黑。有一次,我很想上岸和他们认识一下,但朱利对我说:“千万不要去,千万不要去。”但是我还是让船驶近海岸,方便我与他们交谈。我发现他们刚刚沿着海岸线跟着我的船跑了很长一段路。我看到,他们手中都拿武器,只有一个人拿了一根非常细长的棍子。朱利告诉我,那是他们的一种镖枪,他们可以将它投得又远又准。我不敢离岸边太近,并尽可能使用手势与他们相互交谈。我很努力地打出一些要求食物的手势。他们也向我比画着,希望我把船停下来,他们愿意给我拿些肉过来。于是我把帆落下来一点,让船在逆风的情况下既不前进也能不后退,只见他们当中有两个人离开岸边向部落跑去,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又原路跑了回来。还带来了两块干肉以及一些也许是当地出产的谷物。我们虽然都看不出这些究竟都是什么东西,却很乐意把它们接收下来,但是问题却在于怎样才能把东西都拿到手,因为我们实在不敢上岸从他们手里拿东西,他们也一样,始终对我们存有疑惧之心。最后的结果是,他们采取了一种令双方彼此都会安全的办法:他们将食物放在岸边以后,便跑到远远的地方站定,等东西被我们取上船之后,他们再重新回到岸边来。
我们拿不出可以酬谢他们的东西,就在这个时候,可以回报他们的机会来了:我们的船还停在岸边的时候,突然不知从哪里跑来两只大猛兽,它们一只追逐着另外一只(我们的看法),气势汹汹地冲入了大海,弄不清它们到底是在闹着玩呢还是在拼命搏杀,也不知这是这里常有的事还是难得一见的奇景,据我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。因为这种大型猛兽白天很少出现,其次我们发现那些人表现得非常惊慌失措,尤其是女人。除了那个握镖枪的人之外,其余的人都逃之夭夭。但那两只野兽径直跳进水中,并没有袭击黑人的意思,只是在水中嬉戏。后来,出乎我的意料,有一只竟跑到我们的船前来。但我早就做好了对付它的准备,我已把我的枪装了弹药,也让朱利把另外两支枪也装好弹药,当它来到我射程范围内的时候,我就开枪打中它的头,它立刻沉了下去,但马上又浮了上来,在水里上下翻滚挣扎,想要活命,事实也是如此,它立刻向岸上游去,但由于受到致命的伤,又被水呛住而窒息,还没游到岸上,它便死了。
枪声和火光给这些可怜的人带来的恐惧真是难以用言语描述,其中一些人被吓得半死,栽倒在地上,像是被恐惧折磨得断了气。不过,他们看到那头野兽已被打死,沉入水中,又看到我示意他们到海边来,一个个又壮着胆子,朝水边跑来,开始寻找那头死兽。它的血染红了海水,我一下子便找到了它,用一根绳子将它套住,又叫黑人们往上拉。他们终于把它拖上了岸,发现那原来是一头特别奇异的豹子。它身上长满了美丽的斑点,真是漂亮至极。黑人们都举起手来,赞叹不已,很想知道我是用什么东西把它打死的。
另外那只动物,被火光和枪声吓得泅到岸上,一溜烟跑回了山中;由于距离太远,我看不清它到底是何种动物。我看出那些黑人想吃豹子肉,就乐意做个人情把它送给他们,他们十分感激。他们马上动手,尽管没有刀子,却可以用一块削薄的木片剥下豹皮,比我们用刀子剥得还快。他们送了一些豹子肉给我们,我没有要,但是我打手势向他们要那张豹皮;他们很高兴地给了我。他们又给了我很多食物,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可我并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。接着,我手里拿着罐子将其口朝下,表示里面已经空了,希望能够装满可以喝的水。他们立刻给村子里的同伴传话。随后,便有两个女人抬着一只泥缸走了过来。他们装水的泥缸我猜想是用阳光焙烤制成的。送水来的女人们也和男人一样,浑身上下一丝不挂。她们还像第一次给食物的那样,把泥缸放在地上远远走开后,我再让朱利带了我们的三个水罐上岸取水。
我现在已经有了许多杂七杂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粮食,而且也有了淡水,于是便离开了那些对我们非常友好的黑人,这次又一口气连续走了十一天,这当中没有靠过一次岸。后来我看见离我们的船四五海里之外,出现了一片陆地,这块陆地长长地延伸到了海里。这个时候海面上风平浪静,于是我便开船离开海岸,一直绕着这个小岬走,并一直保持着离岸大约两海里的距离。等我们的船绕过这个小岬之后,我突然又发现,在岬的另外一边的海里似乎也存在着陆地。于是我便很肯定这边应该是佛特角,至于那边则应该是佛特角群岛。但是,这些岛之间的距离似乎都很远,这样的距离使我一筹莫展,因为就我这样的小船,一旦遇见什么大风,那就一个地方都没办法走过去了。
在这两难之际,我闷闷不乐地走进舱房坐了下来,让朱利去掌舵。突然,那孩子惊叫起来:“主人,主人,有一只大帆船!”这傻孩子以为他原来的主人派船追到这里来了,差点没吓昏了头。但是我却很清楚,我们已驶出很远了,他们是决不可能追到这里来的。我跑出船舱一看,不但立刻看到了船,而且还看出那是一艘葡萄牙的船。我猜想,那是驶往几内亚海岸贩卖黑奴的船。但当我推测出那船的航向时,我才发现,他们要去的根本是另一个方向,完全没有要靠岸的意思。因此,我努力把船往海里开,并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我所能与他们取得联系。
尽管我已经铆足全速向那船驶去,但还是遗憾地发现,我没有办法插到他们的前面去,而且,在我发出信号之前,他们就会从这里驶过去;我全速行驶了一阵也没有赶上,正感到很绝望的时候,他们似乎已经在望远镜里看见了我的船,他们看清了我这舢板是属于欧式的,于是由此猜测,原先载它的那艘大帆船肯定是出事故了,于是那艘大帆船放慢了行驶速度,等着我的小船赶上去。这个做法使我大受鼓舞,正好船上放有一面以前主人家的旗子,于是我便拿着旗子朝着他们挥动了一番,也算是我们的求救信号;我还朝天放了一枪;根据他们后来告诉我,他们已经看见我挥了旗,同时也看见我放的枪,虽然他们没有听到枪声,但是却看见了硝烟。当他们看到这两个信号时,也就好心地将大船转到了顶风的方向,并且停了下来等着我们。大概三小时之后,我们登上了他们的船。
他们分别用葡萄牙语、西班牙语,以及法语问我是哪里的人,可惜我一个词也听不懂,最后,船上的一个苏格兰水手被找来问我话,我告诉他自己是英格兰人,从萨利的摩尔人手里逃出来。于是,他们十分友善地让我上了船,并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拿到了大船上。
大家都能看出,我完全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之中,我很庆幸自己终于得救了,从那么悲惨而又绝望的境地中获得救赎,我马上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献给了船长,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。但他却慷慨地告诉我,他什么都不要,等我到了巴西后,所有的东西都将归还我。“因为,”他说,“我救你的命不是为了别的,只是希望将来有人也能救我的命。说不定哪一天,我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形。此外,”他继续说道,“我把你带到巴西后,你远离家乡,若是我把你的东西都拿走,你将会挨饿,那么,岂不等于我救了你的命而又送了你的命?不,不,”他说,“英国先生,我把你带到巴西去是出于我的慈善之心,你可以用这些东西到那里谋求生路,或作为你回家的路费。”
正像他的建议充满仁爱那样,他也正直地履行了他的承诺。他对他手下的水手作出指示,任何人不得动我的东西;他又将多出的各样东西收归他本人保管,并给了我一份详细的清单,好让我以后再取回这些东西,就连我的三只罐子也都列在清单上。
他看中了我的漂亮的小艇,便说,他想买下来留在船上使用,问我要多少钱。我说,他对我这样和善,我怎能好意思要钱呢,一切由他说了算。于是他便对我说,他先预付我一张八十葡币的支票,让我到巴西去取;如果巴西有人给更高的价钱,他再补偿我。他又出了六十葡币,想要朱利跟随他,但是我不肯收钱。我并非不想把他卖给船长,而是由于他曾忠心地帮助我获得自由,现在我实在不愿意出卖这可怜孩子的自由,我把不愿出卖朱利的理由告诉了船长,他觉得我的话很在理,遂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,他愿意立即与孩子签订如下契约:如果孩子能成为基督徒,十年后还其自由。有了这个条件,加上朱利本人表示愿意跟随船长,我最终也就同意了。
去巴西的航行一路平安顺利。大约二十二天以后,我们到达了群圣湾。这一下我算是再次脱离了苦海,应该作下一步的打算和安排了。
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,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。
相邻推荐:荒野求生之我的运气有亿点好 罪婿 我能觉醒召唤兽的神话基因 六道之最后执念 自律男神 盘龙之深渊刀魔 山河妖尊 鬼神御者 道不相以谋 无限畅游 大师姐靠灌鸡汤重振宗门 诸天造墓 全能夫人马甲天天换 最初的爱,最后的爱 开局成为首座,签到极道帝兵! 穿书后我对男主下了手 从网文开始做二次元教父 逍遥代掌门 天涯剑侠录 应是人间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