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知道真实的妈妈应该是什么样的。”
她顿时歉然:“对不起,慈航,我不该谈论这个。”
“没什么,我并不敏感,不为这事难过。嗯,我在你家随便乱转,请别介意。”
“没关系。那天我在你家盯着你爷爷的照片看,也想找到一点相似的地方。”
我失笑:“你要像他就麻烦了,绝对不可能有现在这么美。”
“我并不在乎皮相美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一直拥有皮相美,”我有点不耐烦,“许姐姐,你要长成我这样,就不会说这话了。”
“我没觉得你不好看啊。你长得很特别。”
“你去做下调查,看女生要‘长得特别’,还是‘长得特别美’。”
她被逗乐了:“不,我不必调查,你有特别的气质,让人过目难忘,相信我。”
我知道我从小就是比较另类的那种人,当然客气一点的说法就是特别,不过我不想再谈这个:“这是在哪里拍的?”
我拿起这张照片,他们夫妻穿着潜水服,在浅滩相拥而立,四周海水清澈碧蓝如玉,斑斓的小鱼在他们身边游动。
“那是塞班岛,前年假期去的。”
“这儿呢?”
“这是新西兰的皇后镇,我们自驾到那里待了两天。”
其他照片都是在不同地点旅游拍摄的,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。她仿佛看出我的心思,微微一笑:“我们没有孩子,不必储蓄教育费用,所以可以在玩的方面投入多一点。”
“更坚定了我以后不要孩子的决心。”
“啊,我没想这样影响你。其实有孩子也能带来不同的人生乐趣……”
我嘻嘻笑:“我想法早已定型,不需要影响,像我这么自私的人,肯定不适合当母亲的。”
她苦笑,突然说:“对了,慈航,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,上次我从你家私自拿走了这个。”
她指的是书柜内一个裱好的镜框,我凑近点一看,里面是熟悉的工笔小楷字迹:一切恩爱会,无常难得久,
生世多畏惧,命危于晨露,
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,
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
我忍不住笑:“哎,许姐姐,你口气这么严重,吓我一跳。不就是我爸练字随手写的一张纸吗?他又不是书法家,字又不值钱,一向随手写随手扔的。”
“我头一次这么不告自取,实在是看了之后感触很多,忍不住拿了回来。”
“我爸说过,佛家偈语爱打机锋,你想得越多,越觉得其中大有深意,未曾真正悟道反而会添烦恼。许姐姐,我去跟周锐碰面出去玩,晚饭不回来吃。”
她叮嘱我注意安全,不要回来得太晚,俨然一个母亲。我随口答应,一边却想,她与我好像生活在不同的空间里,相隔何止代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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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空气里总有一点消毒水气息之外,医学院看起来与一般大学无异。我不知道坐在实验室外等待的人,是不是都这样忐忑不安,强作镇定。
许子东终于将结果拿出来,递给许可,她看过之后面色苍白,手指微微颤抖:“对不起,慈航,我弄错了。”
我没有吭声。
她喃喃地说:“可是,这怎么可能?那个时候妈妈明明是和他……不可能还有其他人。”
许子东扶住她:“姐,不要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。我们始终是姐弟。”
她痛苦地摇头:“你不明白,子东。”
我问她:“你为什么一定要认一个父亲?”
她惊讶地看着我。我补充道:“明摆着嘛,你有自己完整的生活,富足优越,有丈夫、弟弟,还有小姨,这么多亲人还不够吗?何必非要去认一个潦倒的陌生人当父亲。”
“我猜所有人都渴望知道自己的生命来自哪里。”
我顿时无话可说。
“一想到我永远也得不到答案,就觉得绝望。”她摇摇头,努力镇定心神,不肯失态,“不好意思,慈航,谢谢你肯来省城,至少我可以断一个痴念,再不会去打搅你们了。”
这似乎是我要的结果,我本该大大地松一口气,可是我心底有个声音说:何慈航,你简直自私得可耻。
我挨不过这个自我谴责,惨淡地笑:“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。许姐姐,你仍旧可能是我爸爸的女儿。今天的检测只证实了一件事,我确实是他捡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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